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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心中呼唤你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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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卞垣珉
  • 2019-08-03 12:09:02
在心中呼唤你(2)

“这样,才符合你的形象呢,恕我多嘴。”在场同学还未反应过来,本田高举着铃木的眼镜和发带,然后走到敞开着窗户的地方,全身都使力般的把它们扔出了窗外。“碍事的东西解决掉了。”本田脸上带着恶意的微笑,说道。

令人惊讶的是,没有眼镜,披散着头发的铃木看起来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般。

“好……好厉害!”女生有人发出惊呼。

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改变,铃木看上去完全没有平日的土气、粗俗,取而代之的,是非常漂亮的眼睛和头发。

以前她们曾偷走她的眼镜,居然没有注意到铃木的眼睛是如此漂亮,也许是因为铃木没戴眼镜便会眯着眼睛她们才没有察觉到吧。

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站起身,然后慢慢走出教室。

没人知道此时该说什么,因此他们只是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保持着沉默。

“这才是……真正的你。”本田目送着铃木离开的背影顾自喃喃。

“真的很漂亮,那个女孩,你认识她吗?是哪个班的?”

“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呢!莫非是转学生?”

铃木顾不上她经过的人的窃窃私语,只是快步走开。不能在走廊上跑,她想,所以只是拼命加快脚步,被扔出窗外的那两样东西,她必须要找到才行。

因为……

“在哪里?”她焦急的自语着,在一片草地上不停徘徊寻找,再次确认物品可能着地的位置,还有风吹的方向后,她跑向了临近花园的一个小池塘。

“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,铃木同学怎么还没有回来?”

“不会出了什么事吧?”

同学们开始变得不安,互相讨论着。

“你们吵死了!”本田突然大吼,立刻让教室变得安静起来。

“你才是,过分的是你,本田!如果铃木出了什么事,你决脱不了责任!”别着发夹的女生气冲冲的站起来指责道。

“说的没错!”随之,同学们纷纷站起来,一起怒瞪着本田。

本田再次踹倒了桌子,离开了教室,但教室里反而变得更吵,那些声音像诅咒般,令他十分厌烦,不觉地他已跑了起来。

“喂!你这家伙,谁允许你在走廊上跑的?”

来自老师的怒骂被他无视掉了,他已很快的下了楼梯。

“该死!”本田表情扭曲着,骂了一句。

铃木在水中摸索着,池塘虽然并不大,但却比她想象中要深一些。她不会游泳,但依然试探着下水,四月才过了一半,水的冰冷让她不停的打着哆嗦,探入水的双腿快没了知觉般,变得十分僵硬。

水的透明度不高,而她没了眼镜,眼前更是模糊一片。

刺骨的冷。

她把手伸入水中,整个身体哆嗦的几乎要站不稳。

突然脚下一滑,她的整个身体向前倾倒,因此很快整个身体扑进了水中,全身的肌肉抗拒的抽搐着,她无力挣扎,呛了几口水,喉咙处宛如被刀割般刺刺的疼。连身体内部也变得寒冷。

是那样的冷!

“咚!”有谁冲进了水中,激起水面大片涟漪波纹,她什么也看不清,只是无力的挣扎着。

“笨蛋!”怒吼声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,她突然停止了挣扎。

“我……的……”意识消失前最后的呜咽。

戴着帽子,身上裹着毯子的本田坐在白色的走廊里的休息椅上,不停地哆嗦着,同时也不停的打着喷嚏。

“好冷……”四月池塘的水温想必一生难忘。

中学三年级,二班。

“这次,班上委员之类的就交给大家自己决定,有没有谁自荐当班长?”

半晌,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本田举起手,声音响亮的说:“我来!”

老师在讲台上略微沉吟,目光扫视了整个教室,问道:“有没有人持不同意见?如果没有,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
本田站起身,爽朗的说道:“交给我好了!”

因为无人提出反对意见,于是,本田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班长。

本田的学习成绩并不理想,尤其是数学,每次都挂了红灯以致于他要参加补考,不过在同班同学的眼中,他性格爽朗平易近人,除了成绩上不太理想以外倒也没有什么理由令他们反对他成为班长。

“喂喂,本田你不要紧么?成绩老挂红灯的你,还要干班长这种麻烦事,真的假的?”

“当然没问题,我姑且也算是在好好学习,不过不擅长数学而已。”面对同桌的质疑,本田自信的回应到,之所以要当班长,还包含着别的理由,他想着,目光落在斜对面的一个人身上。

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普通的女孩,此时正低着头写着什么。因为看起来很不起眼,加上不怎么与别人交流,使其存在感更加薄弱而不易被他人注意到,她的名字是铃木玲。

望着这个略显娇小的女孩,他不由陷入了回忆。

临近开学的一天傍晚,他迎着西沉的夕阳洒向他的橘色光芒,穿过一条商业街。那时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比较多,街道显得有几分拥挤。

他本是出来散步的,但看到这么多人之后失去了散步的兴致而想着做些别的事情,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电子城的时候,不远处传来了怒骂声。

“……滚!你来干什么?滚出去!”

他不由停住了脚步。

怎么回事?

一声闷哼从左边传来,他转向左边,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被谁推到在地,那人的马尾辫凌乱的滑到身前,眼镜则掉在地上,看起来狼狈不已。

“铃木……”

那人是自己的同班同学,不过他与其并没怎么说过话,对这个人也没有多少了解。不过,没有戴眼镜的她看起来好像变成另一个人般,本田也是因为看到那熟悉的马尾辫才确定她是铃木的。

铃木双手支地,浸在夕阳橘色光芒中的侧脸有着深深的屈辱与悲伤,只见她转换了个姿势,对着眼前的关着的门跪坐在地,并缓缓屈下身体,将额头贴在地面上。许多人都被这惊奇的一幕而吸引住了,渐而渐之,围观的人愈来愈多。

本田太过于吃惊而一时不能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事情。

铃木……在做什么……又是为什么……

“求你了……妈妈她……病倒了……真的……真的很需要你,所以……”

含着泪与屈辱的央求之声直直传到了他的心里。

从铃木眼角滑落的泪珠摔到地面上,碎了。

仿佛是她的心摔碎了一般。

这瞬间,本田只觉气血上涌,没想多少,他粗鲁的拨开面前站着的人,疾跑了过去,他喊:“喂!你在干什么?!”

被他抓住手臂的铃木依然动也不动,倔强的保持着额头紧贴在地面的动作,而眼前的店门依然紧闭,没有人回应她。他愤怒的想跑上前踹开那个可恨的门,却被她抓住了衣服。

“拜托了,不要让我的努力毁于一旦。”含着泪光的漂亮眼睛,带着央求看着他。他怔住了,才察觉到这个叫铃木的女孩其实并不平凡,从各种意义上来说。但那时,他被她的那份悲伤震动了,只是一眼,就让他陷入了想要保护她的念头之中。

除此以外,不作他想。

那时,他想,他可能一生也无法忘记那个眼神。

结果,到最后,那个叫sweetwinebar的店门也没有被打开过。

本田想要送她回家,却被其坚决的拒绝了。

“拜托了……”她低低的说,低垂着眼眸。

“我知道了,你自己要小心。”本田不得不退让。

铃木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,然后缓缓转过身体慢慢的向前走去,那身影看起来单薄而无助,他目送着她,直到身影消失在远处,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还保持着微微举起的姿势,一阵急风吹来,好冷!他想。他暗暗下了决心。

但那之后,本田向铃木问好说话时,却从未得到她的回应,不管他采取什么样的方式,铃木都沉默不语,没有任何表情,也没有任何反应。

“我不会放弃的!”

他虽然感觉失落,挫败不已,却如此宣言到。

因为,他的心情不会改变。

开学不久,铃木却开始缺席,虽然老师联系过她的家人,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,没有谁知道她住在哪里,本田觉得,她存在于学校的联系是那么的少,不仅是他,所有的人都对铃木玲这个人没有丝毫了解。而他,也仅仅只是知道她的母亲似乎有重病,她有着无法向别人说出的苦楚,却依然独自承受着那些重担,那样倔强坚强的她,是那么的让他心疼。

而那时的他,虽然怀抱着想要帮助她的心情,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帮助对方,因此自恨不已。

第四天了,铃木的座位依然空着,本田觉得自己不能再这般什么也不做的等着了,他想起那一天看到的那家叫sweetwinebar的店。

也许可以从那里得到什么线索。

放学后,他拒绝朋友的邀请,全速奔向那家店——sweetwinebar。

那家店看上去有一定的岁月了,店门有些窄,广告牌上的字已经褪色。他跑到了店门前,很好,门开着。如果可以的话,他一定要揍那个害铃木如此无助的罪魁祸首。

冲进门的刹那,他被突然横过来的手臂拦住了去路。

那人在阴影里说:“校服?学生啊。小子,这里可不是你能进的地方。”很令他厌恶的声音,他觉得简直像猪叫一般令他作呕。

“别开玩笑了!”他用力往那人身上撞去,然后趁那人呻吟时从身侧溜了进去。

这家店确实奇怪,因为只有通往地下的楼梯,他顾不了那么多,冲下了楼梯。

被浓浓的烟酒味笼罩的昏暗的地下酒吧,空气污浊的让他胃里上下翻腾,烟味呛得他不停咳嗽,由于灯光很暗,每个人都陷入在浓雾中,看不清楚他们的脸。

他四处张望,一边大吼着:“害铃木伤心的家伙,给我站出来!”

在浓雾中,有谁发出了低低猥琐的声音。

“小子,你想怎么办?”

“……铃木,在这里吗?在哪里?回应我吧!”

本田在雾中不停的打着转,焦急的确认情况。

“就在这里哦,算你小子聪明,竟找到了这里。”

语毕,有个人从雾里跑出,不,正确来说是被推出来的,本田本能接住那个人,那人不是别人,正是几天未见的铃木。

“铃木……”本田再度咳嗽,被烟味呛得几近窒息。于是,他决定先带她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。

毫无阻碍的冲出了那家店,本田紧握着铃木的手,在街边边喘气边咳嗽。

“终于得救了……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为什么?很简单明了,我——要帮助你。铃木,为什么在那个地方?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?”

铃木面无表情的回答:“因为我的父亲在那里,我必须求他回去,这样我病重的母亲才有救。”

“诶……”

“我的父亲抛弃了我和病重的母亲,仅此而已。”

冷淡的语气、表情,呆滞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看向自己,本田只感觉自己挨了一棒子般。

“铃木……”他被她所说出的事实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,他的视线下移,才发现她的衣衫不整,手背上还有几个残留着烟灰的红印,有的地方还微微肿起,这是……

心疼。

“不要伤害自己,拜托了!”他抱住她,哀求般的说道:“就算你不理我,不在意我,也没关系,只要……你珍惜自己就行了。关于你病重的母亲,我一定会想办法的,请相信我!”

铃木的身体微微的有些颤抖。

而那之后,铃木来学校上课了,但依旧不回应他丝毫。

他开始存零用钱,利用空闲的时间打工,一边也努力学习,不落下功课。铃木似乎从很久之前就在打工了,那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。

他把打工费塞到了铃木的手中,然后匆匆离开。

他对她说:“我能做的,也只有这些了。”

那些日子,过得虽然辛苦,自己的心情也没有传达出去,但本田觉得很满足。他以为,他可以一直默默守护着铃木,只有他知道铃木的美丽之处,而假以时日,铃木也许能够接纳自己。

幸运的是,经过悉心照料,铃木的母亲的病情终于有所稳定。

然而——

“请不要再对我这么好,欠了你太多的人情,我还不起。”

某一天,被铃木喊到楼顶,他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话语。

“我对你……总之这些东西并不需要你还……”

“别在那里自说自话了,你觉得自己算什么?”

“诶?”

“我不过是利用你而已,为什么你还要一副被骗了也心甘情愿的样子,你傻不傻呀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不需要你,所以不要这样了,钱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
“不要这样的应该是铃木你!”他大吼,“没错,我就是一副被骗了也心甘情愿的样子,那又怎么样呢?我喜欢你啊,就算真的成为傻瓜也无所谓!”

铃木的身体僵住了,她的眼角溢出了泪水,在风中是那样的凄凉。

“可是我,并不需要你这样的傻瓜,我——讨厌你。”

铃木一字一顿的对本田说到,然后,她跑下了楼梯,留下本田独自在风中呆怔。

“我……因为之前自己的无能,不得不甩开扔掉自己的尊严跪着去求别人,比起我的尊严,妈妈的生命更重要……”

病床上的铃木闭着双眼,轻轻的说道。

“被甩耳光不要紧,被踢不要紧,被摸不要紧,被烟头烫也不要紧,所有的一切……只要我唯一的妈妈能活下来,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紧……真的……所以,上帝啊,救救我的母亲,不要让她离开我的身边,求你了……那时的我,一直在心中如此祈祷着……

“我一直在心中呼唤着你……这样的我,居然可以受到别人的照顾、关心,我真的……很感动,也非常幸福……一直只敢在心中呼唤你的名字,非常的依赖你……世界犹如南极一般寒冷的让人无法忍受,只有你,是温暖的阳光……温暖的让我觉得奢侈,我不敢……不敢靠近你,触碰你,我很害怕……如果我触碰到你结果发现这一切只是我在做梦,那该多么可怕……这样无能的我,不值得你这样挂心操劳……我欠你太多,多的我不知道怎样偿还……我也……我也……”

铃木的脸颊有泪水滑过。

是那样晶莹。

“我也……喜欢你,给予我温暖的你……非常喜欢……所以,我决定要坚强的度过未来的每一天,被误会,被嘲笑,都不要紧,我要做好自己,然后……帮助别人,也许我的罪恶感就会轻一些……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我,是由于你,本田同学,谢谢你,然后,对不起……”

铃木睁开了双眼,开始呜呜抽泣。

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所有的一切……非常的对不起……本田君……都是我的错,尽管怪罪我吧,惩罚我吧,我会赎罪……”

“就算说一亿个‘对不起’也无法让我原谅你,请做好觉悟。”突然打开病房的门的本田冷声说道。

铃木轻轻点头:“是。”

“原来……”

“是。”

“在你说出那种话之后,你不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打击,你要怎么赎罪?已经过去的时光不可能再复回了……我居然还会跑去救你,这下,你欠我的人情就更多了,你要怎么还?”

“……虽然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,这剩下的人生我都会用来向你赎罪……这样行吗?”

“……勉勉强强可以接受……可不准说谎,否则,你知道后果是什么。”

世界,就算它有很多难看的颜色,但她依然觉得,世界本质是美好的。苦过了,痛过了,就只剩下坚韧的心和坚持的快乐了,请不要否定自己的一切,夺走自己原本拥有的幸福,失去的东西,试着把它找回来,只要我们还坚信它并没有消失的话,一定,可以找到……

“可恶……”本田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,然后紧紧握住那双小手,发誓再也不放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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